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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文字

文/罗忠福

写下这个题目,又与大师撞车了。俄罗斯文学大师高尔基曾经以《我的大学》这个题目写了一部记实文学，说的是大师的大学是在社会生活漩涡的拚博中完成的，实际上他上的是社会大学。为此，我只好再在题目后边上一个"梦”字。我国的小说家梁晓声惯于写知青小说，因为他本人就是知青，有这方面的厚实的生活阅历。他写的长篇小说《人世间》，后来拍成电视剧，在全国产生很大影响。可是他的这个题目也同高尔基的《在人间》撞了车，于是在人间的中间添了一个 "世"字，避免了同大师脸对脸的尴尬局面。

我虽然是个小学文化的人，可是从来没有好高骛远幻想做个大学生，就是做梦也不曾如此奢望过。我有自知之明,顶多达到高中文化水平就如愿以偿了，而且仅仅是从语文程度来讲的。上世纪八十年代是文化为高的社会风潮，我周围的同事们，包括我的顶头上司在内，都以为我是高中毕业,他们是以工作能力和文字功夫来判断的，对于这一点我也就默然以对，安之若素地引以为傲了。

1983年，当得知根据省委指示由共青团四川省委牵头主办,办起了四川青年自修大学,而且仅仅办汉语言文学专业，这就大大触动了我冷却的心，憧憬着做一回大学生的美梦油然而生。恰在此时，我单位的张林生，他是货真价实的高中生，兴冲冲地告诉我，四川省办的自修大学要在南充市办分校，地点就在青少年宫。并说他爱人就在青少年宫教习古筝乐器，消息明白无误。我听后异常兴奋，专门跑去青少年宫打听。果然看见门口贴了大红的通知,围了很多人在观看，分校的组织者李贞在旁边向大家解释，并再三说明，教授课文的全都是南充师范学院的老师，考试由成都的四川大学和四川师范学院出题全省统考，考试合格的科目发给单科合格证，全部考试合格，由四川师范学院签发毕业证书。

第二天下午下班后，我约上张林生，我们俩骑自行车来到青少年宫报名，好家伙，偌大的青少年宫院子里站满了人，看样子有好几百人，人们排成三列纵队,依次报名登记。

       我和老张排在最后，前面已经有人报名成功，个个喜笑颜开地出了大门，我拦住一个小伙子，问他报名情况，他把四川青年自修大学的学生证和校徽给我们看，并说分校根据报名情况，明天晚上分班并安排教室，我看那个小伙子的学生证，他名叫邓岗。过了不久，我们后边又来了很多人，排队到了大门外的大街边，打眼望去,那情景不亚于抢购价廉物美的奢侈品,确实壮观呢！

排队从下午六点到晚上八点，大家畅谈着理想和憧憬大学课堂里的神秘气氛，也不觉得寂寞，时间不知不觉地悄悄过去。九月份的天黑得较慢，但终于黑尽了，院子里开起了大灯,照耀着如同白昼，这时排队的人还相当多，大家都是下班以后才来到青少年宫报名的，谢天谢地，我们来到了报名登记的前排。

有三位青少年宫的工作人员在主持报名登记，李贞在一旁作指导。一张登记表我很快填完，交学费18元，便领到了学生证和学员徽章。李贞特别叮咛我们明天晚上7点开始上课，千万不要迟到，我和老张兴冲冲地回了家。

第二天下午下班以后，我连晚饭也顾不得回家吃，就骑车早早来到青少年宫。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院子里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学员在捉堆高谈阔论。我走进一堆人，听他们讲今天晚上第一课是上现代汉语课，由师范学院唐君励教授讲授。我听后异常兴奋，教授给我们上课啊，那是我多年梦寐追求的呀！在这堆学员里面，我认识了劳动局的庞春,公安局的王志强，以及昨天认识的邓岗等人。看样子，他们同我一样，没吃晚饭呢。不一会儿，院子里就人满为患了，李贞让同学们排成6个纵队，每个纵队编成一个班，也就是6个班。我看那架势，每个班不下百人，共有七百人之多。

       我被编在第四班，我回头望望，发现张林生排在第六班，我幼时的朋友贾文贵排在第五班，我连忙向他们招手，这两人也就挤在我的左右，成了第四班的人。

开始上课了，今天第一课由第一班和第四班先上，因为只有两个大的教室，其余四个班排在明天晚上。给我们四班上课的果然是师院教授唐君励老师。唐老师中等个子，大约四十多岁年纪，有结实的体形，满脸含笑地走上讲台，先作了自我介绍，然后向大家介绍了现代汉语这门课，在中文系各门课程中的重要性，是打基础的课，这个基础打不好，学习其他课程就很困难。唐老师知道我们这些学员的文化程度参差不齐，有的已经工作多年了，得到这样的学习机会实在不容易，因此他讲得很细心，由浅入深，由表及里，听得我们这些学员大呼过瘾。我们的教材是采用的兰州大学黄伯荣、廖序东先生编著的《现代汉语》。三个小时的课，中途只休息了十分钟，直到晚上十点过才结束。唐老师边擦汗边笑着对同学们说，给你们上这堂课，就相当于我在给本科生上了四节课的容量。同学们以热烈的掌声，看着唐老师出了教室，被指定的班长庞春才让大家终止鼓掌，宣布明天晚上七点照例上课。

接下来的写作课，由师院写作教研室主任胡学富老师讲授，哲学课由李培湘老师讲授。每天晚上三个小时星期天上下午的八个小时，可以说把我们的业余休息时间全部都用上了，大家也不觉辛苦不觉累，反而兴致很高，风雨无阻，从不缺课。那段时间的电视里正在播放《霍元甲》、《上海滩》和《射雕英雄传》等港台热剧，整个城市可是万人空巷，绝大部分家庭都躲在家里收看电视剧,生怕漏看了一集两集。但是我们这些求知欲强烈的青年人，当然有些是老青年了，并不被电视剧吸引了去，专心致志地去青少年宫听课。有一天我骑车上班淋了雨，不想晚上发起高烧来，感觉走路都有些恍惚，母亲和妻子劝我今天晚上就别去听课了，明天去找贾文贵的笔记本温习，但是我知道今天晚上是杨世才老师讲汉语课的病句的例子，非常重要的课，我忍着病痛坚持骑车去了青少年宫，但还是迟到了，好在没有耽误听讲，我的心才稍微放宽。

1983年的冬季是够冷的了，还下了几天的大雪，公路上，房顶上堆积了雪，变得白雪皑皑，而且路边的街道树上不时落下雪块来，这在四川内地的城市里是多年来少见的。北风吹来，刮在路人脸上，忍不住要打几个寒颤。即使是这样极端的天气里，学员们依然不惧寒冷，从城市的各个角落涌向市中区的青少年宫。

       八十岁的老母见了这样的情景，也相当的受感动，她幽默地说，我家有三个苦读的学生！她当然是指我和两个读小学的孩子。父子三人同上晚自习，这恐怕也是当时社会的一大奇观吧！

冬去春来，百花盛开。不知不觉中几个月时间飘然过去了。我们度过了在知识海洋里遨游的美好时光，基本上学完了现代汉语、公共哲学和写作学的课程。新的学年里我们将学习文艺理论，古代文学以及外国文学等课程。浩如瀚海的知识是非常有吸引力的，我们怀看无比期待的心情迎接新的知识的到来。

应该说,四川青年自修大学的安排是非常合理的，用一句简单俗语来形容，那就是“是骡子是马放出来遛一道便知端的"。既然学完了的课程，就必须得到即时的检验，一是检验学员们通过这一时期的学习，究竟掌握了多少知识？二是检验这样的没有围墙的大学究竟收效有多大？春节过去不久，由四川师范学院出考题的现代汉语和写作学的试卷就分发各地组织考试。

        开考那天，暖阳高照，春意盎然，南充师范学院专门腾了几间大教室作考试用。市里非常重视自考，分管教育的副市长以及市教委的领导亲临现场指导，每个教室的监考人都是师院派作出的老师，为了给考生减压，监考老师们在分发试卷前再三告诫学生，要沉着冷静，集中精力应对考试，并鼓励大家，即使这次考试过不了关，那也不要紧，还可以复习再考，直到合格为止。

那天早上为了鼓励我考好成绩,妻子特地给我下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而且还煎了鸡蛋。

        此刻在我的眼前便浮现出母亲和妻子期待的目光，还有一双儿女向我挥手的笑脸。家人们的渴望们的鼓励，这就是我的源动力。顿时使我热血奔涌，信心百倍，在心里默默地告诫自己：沉着应战，战之必胜！

现代汉语的试卷发下来，我并不忙于答题，而是粗略地翻看了一遍，我发现重点在于指出句子的病症并改正过来，还有三重复句和四重复句的和划分成分，这些都是老师在课堂上反复训练过的，要答对并不困难。至于把汉语翻译成拼音，把拼音翻成汉语，那更是小儿科，不在话下。迷惑人的就是句子成分的。主谓宾、定状补没有问题，但题面上的试题把主语和宾语用动词来充当，把名词和形容词作为谓语，那就要细心考究一番了。

我很有信心地开始做起试题来，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外界的人和事，一气呵成做完了所有的试题。抬腕看手表，时间过去了一个半小时，还有充裕的半个小时呢。趁此机会，我又把试卷检查了一遍，自己觉得没有问题了，准备交卷时，看见绝大多数的学员都还在埋头答题，交卷的只有寥寥三两个人，于是我又心安理得地坐下来，准备再检查试卷，这时监考老师来到我的面前，小声问我答题完了吗？我点点头，他便把我的试卷收去，而且就在我面前进行查看。我紧张地注视着他，看那老师时而皱眉，时而裂嘴一笑，我便知道自己的答题并不完美，可能错误不少。直到那老师拿着我的试卷走向教室前面的讲台，我才收回懊悔的目光，狠狠地打了自己一拳。我明白，这次考试不理想，都怪自己过于自信，没有认真检查做好的试题。没办法，等下次复习好了再参考试吧。怀看这样的灰暗的自我安慰心情，随着大部分答题完毕的学员退出了考场，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同认识的同学打招呼，灰溜溜地回到了家。面对亲人们关切的询问，我只能含糊其辞地说,总算过了第一关。

过了几天,自考开始考试写作。老师说过,写作课既是大学中文专业的基础课，又是实践性很强的专业课。一个从大学毕业的学习中国语言文学专业的大学生，连短文都写不好，那真是辜负了老师苦口婆心的教育了。

      写作试题发下来，我翻了一遍，没有了汉语考试时的那种紧张情绪，我觉得每道题自已都能应付下来。

我记得有道题是关于六十年代一篇新华社通讯，就是为了六十一个阶级弟兄的生命抢救过程，全国一盘棋的迅速展开接力赛式的闻风行动。那篇通讯(或称报告文学)我读过，是新华社穆青采写的，说的一九六零年山西省平顺县的一个水库建设工地上发生的食物中毒事件。工地上发生大面积中毒，其中有六十一人生命垂危，急需一种特殊急救药物，工地周围的城市太原、西安、郑州等地都没有这种特殊药，此事惊动中央高层，发动全国各地寻找此药，最后在北京一家不起眼的医药公司找到了这种药物，但北京离工地千里远，时间就是生命，如果用专车送药去工地，,那势必耽误最佳的抢救时间，六十一个阶级弟兄的生命啊，牵动着全国亿万人民的心呀！在中央领导的主持下，紧急调来了解放军的直升飞机。从医药公司仓库装上药品到上直升飞机，飞行员克服夜间航行的困难，连夜把药品送到了工地，医生们及时抢救，,直到把六十一名阶级弟兄从死亡线上全部抢救过来，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生死大救亡！为了抢救这些在生死线上挣扎的普通农民兄弟，发挥社会主义全国一盘棋的优势，从找药到送药，短短的一天时间就把救命药送到了千里之外的工地，那真是争分夺秒的一场战斗啊！这是发生在强大的祖国，发生在社会主义的祖国才能办到的大事情。这道题我按照自己的思路,非常顺利地答下来了。

      考试过后，学员们都以焦灼的心情，等待着考试的结果。一个多月过去了，正当大家翘首以盼的当儿,考试成绩下来了。

记得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我正在单位上班，忽然我看见给我们上汉语课的杨世才老师笑嘻嘻地向我走来。我立刻迎上前去，正要开口询问杨老师找我有什么事时，老师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交给了我，让我打开看看，我十分忐忑地拆开那封口，拿出两页纸来，不看则已，一看是盖着鲜红大印的四川师范学院通知书，我立刻血液贲张，几乎把持不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杨老师兴奋地告诉我，我参考试的两门课都合格了，现代汉语成绩62分，写作成绩78分，特发我单科合格证。我的这个成绩，把杨世才老师也激动得异常兴奋，他不顾自己的休息，兴奋得的像自己中了彩头一样，在第一时间亲自把合格证送到了我的面前。关于这位杨老师，我要多说几句话。我特别为他惋惜！因为他学习刻苦，做事认真负责，他的导师唐君励教授说服校领导，把他留下在学校任教。但他是农民出身的工农兵学员，在学校地位很低，连助教的名分都没有，只能任辅导员，他也乐于接受。在自修大学上课期间，他特别认真负责，晚上本来在十点以前要结束的课时，但他为了让大家学好学明白，常常延时到十一点，有时甚至十二点，深受学员们拥戴。在他孜孜不倦的教诲下，这次他教的学员普遍考得很好，多数达到了及格线。可是他命运多舛，由师院调到市委党校任教后，由于家庭琐事缠身，同事关系处理不大融洽，竟然走极端喝了农药，结束了自己宝贵的生命。他的愤世嫉俗，他的疾恶如仇的精神可叹，但采取极端的作法却是不可取的。

       考试有这样的结果,在兴奋之余说明了自修大学这样的教育方式的成功！举办这样没有围墙的社会大学，是培养人才、快出人才的必由之路！这充分证明，学员只要刻苦学习，就能到达胜利的彼岸！

同学们的信心更足了,我的信心也更足了。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古人的至理名言在新时代应验了，这不仅给急需人才的国家广开才路，也给寒门学子指明了金光大道。让我们在这条大道上昂首阔步，奋勇前进吧!

前期内容回顾

人生路上的 三个“奇迹”

主办：渠县网络作家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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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华位、董晓梅、亢庆龄

：杨晓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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